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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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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寧通去了簡家舊宅找簡玉紗。

簡玉紗正在院子裏練習拳腳, 因著和離的事,懈怠了幾日,今天才打拳半個時辰, 便有些乏力,她聽說陸寧通來了,心下感覺不妙,派了丫鬟過去套話,又囑咐說, 她要去梳洗, 恐怕要些時間。

瑞秋去見了陸寧通,不過片刻便去浴房裏回簡玉紗的話:“夫人,陸家郎君說, 多晚都等得。看樣子,今日定是要見著夫人不可了。”

簡玉紗大半身子浸在水中,雪白的香肩浮在水面上,細膩緊致。

瑞冬拿著水瓢,給簡玉紗澆背,忍不住多看了兩眼。

難怪主子常說, 好動的人,身體康健, 簡玉紗的身子骨,就是和文臣家嬌嬌弱弱的小姑娘不一樣,有女子別樣的英氣美。

簡玉紗閉上雙眼,眉頭不展, 問瑞秋:“可問了他,何事上府?”

瑞秋搖頭,遞了香胰給瑞冬, 扭頭又回簡玉紗的話,說:“陸家郎君沒答我具體緣故,反倒是說了一句奇怪的話,他說‘你只管去傳話,你家姑娘知道。’奇了怪了,主子,你何曾與陸家郎君有過交往?”

簡玉紗緩緩睜開眼皮,眼睫上氤氳著水霧,濕噠噠的,更加黑密,像兩扇淋了浴的鴉羽小扇。

她吩咐瑞秋:“你就如實告知,他願意等,便讓他等。”

瑞秋照命令去回了話。

陸寧通心甘情願地等。

簡玉紗肯見他,他心裏早就悄悄開了一朵花,漫說是等她洗漱完,便是等她吃過飯、睡過覺,他都等得。

簡玉紗只洗了澡,頭發是包著的,沒有打濕分毫。

不過兩刻鐘,她便從水裏出來,換了一身家常裏穿的大袖裙子,梳了簡單的發髻,簪一金一玉的簪子,略施薄妝,紅唇翠眉,迤迤然去了待客的前廳。

陸寧通忐忑地等在廳裏,一聽見幾道腳步聲同時傳來,便知道簡玉紗來了,他慌忙站了起來,整了整衣衫,喉結滾了個來回,亂動的五指像在撥弄琴弦。

難怪有度日如年一語。

陸寧通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,心裏的鼓點敲的越來越密集,比在營衛裏考核的時候還要緊張。

簡玉紗踏進廳的那一瞬,陸寧通的心肝已經要從肚子裏跳出來,老天爺,上次遠遠見她,已經驚為天人,此次在近處一觀,如見神女,便是多看兩眼,都覺得褻瀆了她。

陸寧通腦門發燙,鼻子淌出兩道紅。

簡玉紗還未說什麽,丫鬟們先笑了。

簡玉紗也忍了笑,大大方方道:“陸家郎君,久等了。”

陸寧通傻楞楞地盯著簡玉紗,咧嘴笑了一下。

老天,他的虎哥跟他說話了。

陸寧通眼前忽然發黑,暈了過去。

簡玉紗眼疾手快,抓著陸寧通肩膀,將他扶在座上,命丫鬟掐人中。

瑞冬上手去掐,陸寧通卻不見醒,瑞秋焦急道:“我來!”

瑞秋下了重手,陸寧通仍舊未醒。

簡玉紗給陸寧通把了脈,脈象跳的厲害,只得吩咐丫鬟說:“去請何大夫來。”

好好兒的一個小郎君,在她府裏鬧出點什麽事,她對陸家可沒法交代。

幸而何大夫家與簡家舊宅離得近,何大夫又正好沒有出去接診,很快便背著藥箱子來了,他看過診,給陸寧通餵了一小瓶子薄荷味兒藥水,丫鬟伺候著陸寧通在客房休息。

簡玉紗見陸寧通臉色好轉一些,擦了擦額頭的汗,留下丫鬟看顧陸寧通,便請何大夫去偏廳裏另詢別事。

何大夫觀簡玉紗面色紅潤,精神抖擻,笑問:“簡丫頭不是問自己的事,是想問上次那個叫阿卑的少年吧?”

簡玉紗點了點頭,她覆述了阿卑在信中所說的病癥,又問何大夫:“阿卑病了好些日子,可他風寒應該已經好了,怎麽還會一直虛弱且咳嗽?”

何大夫無法面診,但他行醫經驗豐富,略一推測便說:“咳嗽是風寒引起的另一病癥,若是偶發,不大要緊,一月左右一般也就好了;若是頻發,藥石無醫,平日裏千萬不可著風,不可食辣。至於體弱,是他體質不好,又長久過勞導致。總而言之,少要勞心勞力,修身養性調養著,他還年輕,半年便可見成效。”

簡玉紗一一記下,親自送何大夫走。

大夫走後,她滿腹疑問,阿卑這半月都在船上,何須勞力?

至於勞心,既已脫了他繼母轄制,不該開心才對麽?

簡玉紗按下心思,去找陸寧通。

他好容易來一趟,她還是跟他說一說話吧。

簡玉紗到廳裏問丫鬟:“陸家郎君醒來沒有?”

瑞秋掩面笑答:“醒了,但也已經跑了。”

簡玉紗不解:“跑了?”

瑞秋說:“姑娘方才與何大夫說話的功夫,他就醒來了,奴婢讓他稍等一等,他抹了把臉從塌上跳起來,一張臉像熟了的蝦,訕訕說‘太丟人了!告訴你家姑娘,我先回去了,下次得空再來’便溜了,奴婢都來不及差人送他。”

簡玉紗:“……”

簡玉紗忖量半天,忍不住失笑。

這個陸寧通,真是出其不意,來的冒昧,走的突然。

罷了,倒也省得她跟他解釋。

下回去營裏跟他解釋,至於以女兒身與他私見,還是不見得好。

她如今站在京城風口浪尖兒上,何苦連累了他。

簡玉紗打量著今日無事,去了書房裏看一看拳譜。

她剛在書房坐下,鄧儉忠差人送了一封信來。

阿卑又來信了,他到金陵了,在一處私塾借住。

有了落腳之處,日後簡玉紗可以給他寄信了。

簡玉紗惦記著何大夫的話,又想著一直是阿卑給她寄信,她出於情理回他一封也無妨,便提筆畫了幾招拳譜給阿卑,叮囑他勿忘強健體魄。

身體康健了,病才容易好。

久病終究不是好事,小病拖成大病,往後想治,便是華佗在世也免不了他的苦。

簡玉紗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牙印,淺淺的一道暗色,在她雪白的皮膚上有些點眼。

……怕不是屬狗的。

封上信,簡玉紗便著人寄了出去。

話她已經勸了,若不聽,她也沒有法子。

個人有個人的緣法,人總是要先愛自己,才能好好兒活下去,若自己都不愛惜自己,又指望著誰去愛惜?

信件雖是簡家下人寄去的驛站,實際上當夜就轉送到項天璟案牘上了。

他看著信件上畫的小人,嗅著不濃不淡的墨香,心知是簡玉紗現畫的,嘴邊不由自主抿了個笑。

她到底還是記掛他的。

項天璟從卯時與群臣議政到現在,滴米未進,見了信,更無心用膳,但也不大想再看奏折,便提筆,將簡玉紗畫的小人改了姿勢。

原是打拳的幾個無臉小人,在項天璟筆下變成了撒嬌邀寵的小人,掛著的,還是他那張臉。

項天璟端詳著自己畫的小人,總覺差了點兒什麽,左思右想,著人去後宮拿了嬪妃傅的粉過來,他用大狼毫蘸取了,均勻傅在小人臉上,畫上的“他”,臉色果然蒼白不少,更顯得病弱無辜。

這樣傳神,簡玉紗見了,定要心疼他的。

項天璟看著自己的傑作,忽然悔恨自己怎麽編排了個去金陵游學的借口。

真恨不得下一刻就讓簡玉紗瞧見才好。

他極力按捺,才壓下了將信立刻送出去的心思。

壽全福在外邊兒伺候著,遠遠看見項天璟閑散下來了,連忙端了飯進去,小心賠笑:“皇上,您好幾個時辰沒有吃東西了,好歹吃一點兒?”

項天璟本沒有胃口,不過夫人都給他畫小人兒了,必然是疼惜他身子的。

壽全福見項天璟紋絲不動,苦著臉道:“皇上?”

項天璟擡眼一覷:“朕又沒說不吃,端去桌上,朕這就去。”

壽全福高高地“誒”了一聲,餘光瞥見驛站來信,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。

他真盼著這位能進宮。

若真能進宮,便是大業的福分吶。

項天璟離開禦案,在飯桌上用膳。

進來朝事繁忙,他第一口飯才咽下去,禦書房外又來人了,吏部尚書與兵部尚書求見。

壽全福親自出去打發人,說:“二位閣老,皇上才進膳,若不是天大的急事,您稍等一等。”

兩位尚書自然依諾,壽全福著人搬了凳子給他們坐。

項天璟在禦書房裏,早就聽見動靜,他用膳比往常快些,漱了口,便讓壽全福將兩位閣臣請進來。

他見兩人額上滿是大汗,給壽全福使了個眼色,壽全福小聲吩咐人遞上帕子,和兩碗冰鎮的綠豆湯,又同二位笑說:“咱家還不比皇上心細。”

兩位閣臣連忙恭謝皇帝。

項天璟擡手,讓他免了虛禮,等兩位閣臣喝完了綠豆湯,問道:“可是擬出了去浙江的名單?”

兵部尚書答話:“回皇上,臣等三思過後,還是覺得袁燁做副將最合適。”

項天璟擡眼問二人:“擬定人選也有兩日功夫了,威國公府也該知曉,威國公怎麽說?”

吏部尚書為難道:“自是不願的,畢竟袁燁是袁家唯一的嫡子,此役兇險,唯恐……唯恐……”

唯恐國公府無嫡子承襲爵位。

項天璟心中明白,他擡手輕輕敲打著桌面,說:“朕知道了,宣威國公明日覲見。”

壽全福領命,立刻派了人過去打個招呼。

威國公府裏,早鬧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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